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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一场对自由意志和死亡的荒诞赞歌

读完之后的一些杂七杂八的想法

前段时间由于忙于各种事情有一段时间没有看书,最近把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却由于身体状态不太好看不进理论性质太强的书,百无聊赖之下翻起了自己已经读过的书,发现这本《第七天》时,才发现回忆起当时读完生出的良多感悟,一如余华一贯的风格,其中我想说明的一点是,对于我来说,这本书中的叙事内容其实是不太重要的,真正打动我的其实是贯彻于书中的彻底的荒诞和抽象,这使得在一切结束之前,书中猛然抛出的对生命意义的讨论把这本书抛向了另一个高度。

本书从序章开始似乎就不同寻常,作者果断地引用了《旧约·创世纪》中的句子,描述神(God)在第七日完成了祂造物的工,于第七天安息了。(rested),紧接着便以第一到七天为章节名开始了正文,如若说序章给人的印象是神圣而神秘,那么第一章只能说是费解了,作者迅速将视角从神(God)处转移到了一名似乎已死的中国人身上,但显然,这种转变并未让叙述视角彻底转向可感知的共识现实之上,第一个巨大的荒诞出现了,死去的主角被要求把自己带去火葬场烧掉,除此之外,火葬场的路上同样参杂着不可名状的抽象,被浓雾笼罩的世界,无声的车祸,似乎暗示着这种巨大的错位,显然不仅仅是这位死者的特权。

在一系列常见于各类文学作品中暗讽富人和权贵之后,故事终于来到了可以被直接理解的部分,开始叙述主角杨飞的身世和背景,他的前任对象李青,和他的养父杨金彪,以及他有些令人哭笑不得的死因,当然,这些叙述依旧游离在梦境与现实,生者与死者之间,由于叙述方式的原因对人物的塑造似乎更像隔了一层纱,虽缺少些鲜活感但扑面而来的神秘感却也让人印象深刻,这些小人物的命运被冥冥之中的丝线串在了一起,以世俗角度来看,他们的命运或悲凉或平淡,他们一个一个的来又一个个的离去。除了讲述着的记忆,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和余华的其他作品一样,书中并未试图塑造诸如伟光正的形象,相反,由于命运多舛,他们似乎很多时候站在了人类道德的善与恶的交叉口,有些人选择了善,有些人选择了恶,而命运也将他们引向了各自的结局,或者说同样的结局——死亡。

纷繁的回忆之后,作者以这样一段话为其结尾

我走出自己趋向繁复的记忆,如同走出层峦叠嶂的森林,疲惫的思维躺下休息了,身体仍然向前行走,走在无边无际的混沌和无声无息的空虚里。空中没有鸟儿飞翔,水中没有鱼儿游弋,大地没有万物生长。

接着作者以阴间视角回忆了主角的邻居,一对相识的年轻恋人的悲剧,以一位发廊女的自杀引申出了对从众心理和羊群效应的探讨,即如果大众因为某些宏大叙事的原因集体进行非理性狂欢,个体还能区分理性和非理性吗?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但笔者本人对此也不抱太大信心.

但全书最精彩的部分在我看来其实是一个警察和一位男扮女装的性工作者的故事(这么称呼其实算不上妥当),这位执法者因为被性工作者激怒让这位性工作者失去了性能力,而相应的,这位性工作者也给这位警察之后的生活带来了许多隐患和不便,最终,在多年维权无果后,这位性工作者以半年后被执行死刑为代价高调地选择了在公安局与执法者鱼死网破,两人的生命先后终止。但在这似乎不死不休的仇恨之下,在死后的世界,两人的状态被这样描述

他们再次哈哈大笑,我再次看到他们两个一只手捂住自己肚子的部位,另一只手搭在对方肩膀的部位,两个骨骼节奏整齐地抖动着。

我也笑了。十多年前,他们两个相隔半年来到这里,他们之间的仇恨没有越过生与死的边境线,仇恨被阻挡在了那个离去的世界里。

在笔者看来,这段故事其实反映了小说中相对核心的主题,即,面对死亡人人平等,唯有死亡这个主题可以超越一切宏大叙事和信念,让所有疯狂和执念平和下来,摒弃偏见和疯狂,因此,小说在结尾处这样写道:

他惊讶地向我转过身来,疑惑的表情似乎是在向我询问。我对他说,走过去吧,那里树叶会向你招手,石头会向你微笑,河水会向你问候。那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没有仇也没有恨……那里人人死而平等。

他问:“那是什么地方?”

我说:“死无葬身之地。”

二○一三年一月二十四日

小说以这样一种方式戛然而止,一如余华书中一贯对于死亡的态度,平和,坦然。以及在大多数读者眼中那份淡淡的绝望,死亡不是人最大的敌人,而是共识现实中的每个人最终需要面对的朋友,在孤独的路途中,它会陪你走完最后一程。与此同时,死亡是一次机会,一次洗刷生命降生于世后因为世俗而沾染的杂质的机会,而在洗刷过后,这个意识也得到了自诞生以来少有的,取得平静的机会。

Licensed under CC BY-NC-SA 4.0
最后更新于 Oct 19, 2024 17:31 UTC+8
Life is too long to end at a gra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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